“我一表亲也见了,说像赤链蛇。信子就有六七尺长,扁担那么粗,一吞一吐,一吞一吐,”他抬起手臂,一伸一缩,“好些人吓得尿裤子,还有人吓瘫了。村里有人卜一卦,说有血光之灾,世道要乱,死很多人”。
听客起哄:“世道果然要乱,要和日本人打仗了。”纷纷说,蛇是地龙,是吉兆,肯定打得赢。日本鬼子有飞机,我们也有。比他们多,比他们大。炸死叽里呱啦的日本鬼子,把他们千刀万剐。
也有说,官老爷没骨气,啥都依着日本人,肯定打不起来。“年前传闻要打,闸北人都逃到药水弄。看看没动静,很多人搬了回去。”275“老聂,你怎么不搬,你说会不会打?”老聂笑:“不好说,不好说。”母亲听回来,一晚乱梦。烙饼似的,在席上擀来翻去。“没用,出妖孽了,老不死的索命来了。”说看到榔头,半截插在盐碱地里,向她招手;说见到她爹妈,在阎王殿上镬烹油煎;又说干革命的大哥,刚刚找过来,浑身血淋淋。“干革命的人,听说都绑起来,一片片剐肉喂狗吃。德旺长得像我大哥,性格也像,爱惹事。没用,快找他回来,好好看着他。”宋没用哄她,唱淮剧给她。母亲要听《席棚会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