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听见异响,打手电找过去,老院西北角地势高,淤了一滩水,窑顶一枝酸枣砸下来,溅了半院泥。我锄一条深壕,引流到旱井。等龙王爷发脾气,十天半月不出头,再吊出来,喂给庄稼苗。爹说人都活在“轮回”里,日升日落,花谢花开,春夏秋冬,朝代更迭,吃了饿饿了吃,老子儿子孙子。棉和麻从地里长出,纺线、纺绳、织布、裁衣、做鞋,穿烂了,沤粪,变成肥料,滋养新的棉麻长起。
我静静聆听:雨水触碰到树叶。叶茎朝上卷曲。叶面上水珠微颤。雨被风一吹,落到地面,渗入墙角。水淹过蚂蚁窝、蚯蚓窝、蛇窝。叮——咚——呼——啪——嗞——像一首合奏,和记忆里某个不知道出处的调门吻合。我跟着哼,不知不觉睡过去等醒来,时间还早,不到零点,九点上炕,以前我只需半小时就会睡着,六十岁以后,一小时挂零。现在我有大把时间,三小时不够,四小时。四小时不够,五小时。没被黑白无常勾走之前我每天都有二十四小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