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阿姨怕是非也怕做寡妇,如果说之前的婚床如刑场,那现在毋庸置疑就是冰窖寒潭了。黄阿姨开始后悔没有辞掉棉纺厂门房的工作,随夫南征。老黄虽然在床上侮辱她暴烈待她,那也是她罪有应得,谁叫她是一头生产性能低下的种母猪呢?尽管黄阿姨不愿这样轻贱自己,但她没法不去想那些老黄自比是欢欢的床上岁月,疼痛归疼痛,好歹是两个人。黄阿姨孤枕难眠,要是不幸梦见老娘,更是一夜无眠,除了天亮拜菩萨求保佑,别无他想。阿弥陀佛。
同样做门房,黄阿姨的话比从前多多了,主要是害怕回家独自面对整块青灰色、冰凉、死寂的时间。为免在沉默中灭亡,只好在工作时间充分释放交流欲,没话找话,短话长说,说得仅有的几位棉纺厂工友都厌烦了,纷纷绕开正门从侧门出入厂房。棉纺厂的效益并不比奶厂好多少,棉纺厂的外来访客少之又少,黄阿姨搭讪盘问的机会少得可怜。即使远离空荡荡的家,黄阿姨还是被大块完整的青灰色、冰凉、死寂的时间砸中了。
黄阿姨利用午休时间逃出鸟笼一样的门卫室,没有目的地,纯属瞎逛,不知不觉来到奶厂。生产线都停在那里,包装车间散落着一沓沓塑料标签纸,一瓶浑浊的成品奶端端正正摆在窗台上,黄阿姨看了看保质期,两个月零十三天后,老黄就要面对下岗失业的现实。车间后面的小型牧场已经腾空,老黄说整个奶厂最腥最臭的就是这个地方。这里曾经养过六头荷斯坦牛。奶厂资不抵债,这些荷兰牛很快就被消息灵通的奶厂工人牵回家了,老黄只抢到一台制冷机还挺高兴,晚了就只能搬些桌子椅子回家啦,再晚就只剩过期变质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