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讲的那些话,从始到终,都没有任何韵调,不带任何感情。她仿佛在尽着一次早晚得尽到的既不是情愿也不是被强迫的义务,那些话像从没拧紧的龙头里滴滴答答淌出来的一股自来水。
听不到哥哥的任何声息。
哥哥似乎不存在了。
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噩梦:父亲将木梆举在他耳畔,不停地敲击着,不停地对他重复着同一句话:“我是真舍不得你们,我是真舍不得你们,我是真舍不得你们……”父亲的头忽然变成了那匹拉脏水车的老马的马头,大张着马嘴,暴露出一排稀疏的参差不齐的马齿,要啃他的脸……
他惊醒后,出了一身冷汗,被子褥子湿漉漉的……
第二天早晨,他第一眼看到哥哥时,觉得哥哥变得陌生了。
一夜之间,哥哥那张本来就缺少青年人所应具有的种种表情的脸上,除了阴郁的缄默——如果缄默也可以算作一种表情的话,就再难寻找出别的什么表情的虚线了。
哥哥也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,低声问:“立伟你怎么了?你病了?”
只有从哥哥的话语中,还能听出哥哥一向对他深深怀有的手足之情。
“我没病……”
“那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难看?”
“我……觉得夜里有点儿冷……”
“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