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话没有说完,一个巴掌把他打断了呼吸。曼希沃嚷道:“嘿!你不愿意挨打?你不愿意挨打?……”接着拳头就像冰雹一样落下来。
克利斯朵夫大哭大叫地说:“而且……我不喜欢音乐!……我不喜欢音乐!……”
他从凳上滑了下来。曼希沃狠狠地把他重新抱上去,抓着他的手腕往键盘上捣了一阵,嚷道:“你非弹不可!”
克利斯朵夫嚷道:“我偏不!”
曼希沃没有法儿,只能把他推在门外,说要是他不好好地弹他的练习,一个音都不错,就整天整月的没有东西吃。他把他屁股上踢了一脚,关上了门。
克利斯朵夫给赶到了楼梯上,又脏又暗,踏级都给虫蛀了的楼梯上。天窗的破玻璃中吹进一阵风,墙上湿漉漉的全是潮气。克利斯朵夫坐在肮脏的踏级上;又愤怒又激动,心在胸中乱跳。他轻轻地咒骂父亲:“畜生!哼,对啦,你是畜生!……小人……野兽!……我恨你,我恨你!……只希望你死,死!”
他悲愤填膺,无可奈何地瞅着滑腻腻的楼梯,望着破玻璃窗高头迎风飘荡的蜘蛛网。他觉得自己在苦难中孤独无助。他望着栏杆中间的空隙……要是往下跳呢?……或者从窗里跳呢?……是啊,要是用跳楼自杀来惩罚他们,他们良心上该多么难过!他仿佛听见自己坠楼的声音。上面急急忙忙开门,好不凄惨的叫起来:“他跌下去了!跌下去了!”一阵脚步声在楼梯上滚下来。父亲母亲哭着扑在他身上。母亲哭哭啼啼地嚷着:“都是你呀!是你害死他的!”父亲把手臂乱动了一阵跪在地下,把脑袋撞着栏杆,喊着:“我该死呀!我该死呀!”——想着这些,克利斯朵夫的痛苦解淡了,差不多要哀怜那些哭他的人了;但转念一想,又认为他们活该,觉得自己出了口气非常痛快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