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细回想一下,他还感到后怕:从陵城的军部小白楼到现在置身的蛤蟆尿,他真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。
那夜,雪铁龙突然把他接到军部,他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叔叔,看到了叔叔留下的投降命令。他惊呆了,本能地抗拒着这严酷的事实,既不相信叔叔会死,更不相信叔叔会下投降命令。有一瞬间,他怀疑是毕元奇和许洪宝害死了叔叔。后来,毕元奇拿出了一份令人沮丧的电报,说明了叔叔自毙的原委,他才不得不相信,一切都是可能的。叔叔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,为了城池和百姓,为了新22军的5000残部,完全可能下令投降。这样做合乎他爱兵的本性,他与生俱存的一切原都是为了新22军。自毙也是合乎情理的,他签署了投降命令,自己又不愿当汉奸,除了一死,别无出路。他的死实则透着一种献身国难的悲壮,非但无可指责,而且令人肃然起敬。
然而,肃然的敬意刚刚升起,旋又在心头消失了。他想到了自己,想到了新22军的未来——难道他真的得按叔叔的意愿,投降当汉奸么?他不能。311师的官兵们也不会答应。毕元奇和许洪宝的答案却恰恰相反,他们手持叔叔的投降命令,软硬兼施,逼他就范。他的柔弱在那一刻便显现出来。他几乎不敢做任何反抗的设想,只无力地申辩了几句,便认可了毕元奇耻辱的安排。当时,他最大胆的奢望只是:在接受改编之后,辞去伪职,躲到乡下。